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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,不,我没有活的厌烦”

生命中一本书
2000-01-27 来源:光明日报 戴天恩 我有话说

40多年前的农历丙申年,立秋的前一天(1956年8月6日),一群大学生在四川峨眉山金顶的佛寺大院里,举行联欢晚会。一位同学在朗诵普希金的诗,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《普希金抒情诗集》。他的朗诵引起了大学生们的共鸣。这群已经毕业即将走向工作岗位的男女青年,对未来充满憧憬,普希金关于生活和爱情的诗句打动了他们的心……这个朗诵的青年人就是我。一位当年同游的老同学,在毕业40周年的聚会上回忆起这一幕,笑着说,你那时就喜欢普希金的诗,想不到现在你还是这样。是的,几十年的雨雪风霜没能掩埋我对普希金诗歌的喜爱。《普希金抒情诗集》这本书也一直伴随着我直到现在。

50年代初,我在一所大学读医科,专业是医学,喜爱的却是文学,是诗。看过当时出版的几乎所有的普希金诗集,其中查良铮译的《普希金抒情诗集》(1955年平明出版社出版)最令我入迷。我能背诵书中不少美妙的诗篇,如《给克恩》、《致大海》等。我曾写信给当时选派留苏的一位女同学,请她代我到莫斯科的普希金广场向诗人的铜像致敬。青春的浪漫幻想编织着未来的梦。不久,我带着这些普希金的诗集离开了大学校园,走向已分配的工作岗位。

1957年的风暴袭来,我被打入另册。残酷的现实击碎了美好的梦。在痛苦不堪的时刻,我又拿起《普希金抒情诗集》,一遍遍默读着“假如生活欺骗了你,……”,我从中汲取了勇气,在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(还不算临时的“惩罚性体力劳动”)的情况下,咬牙坚持着。1958年后我每月只有30元生活费,但当在新华书店看到新出的《普希金抒情诗二集》(查良铮译,1957年出版)时,我毫不犹豫地拿出相当于五天的生活费(1.6元),买下了这本书。这册诗集的最后一首诗:《啊,不,我没有活的厌烦》,在当时的情况下,我是含着激动的眼泪来读的,它给了我力量和勇气。“我爱生活,我要活下去”,成了我的信条。我看着西为本书设计的封面画,那是一幅普希金临窗读诗的剪影,我思绪万千,心想不知是否有一天,我也能这样潇洒地在秋天的落叶中读诗?

经过20多年的流徙,从城市到农村,从农村到水库工地,一次次地搬迁,这两册诗集居然奇迹般地保存下来,虽然已磨毛陈旧,水渍斑斑,但毕竟完好无损。它们伴着主人走过屈辱的岁月,又幸而在“焚书坑儒”的年代逃出烛火之灾。将近半个世纪了,难道还不是最珍贵的吗?

由于从青年时代开始的爱好,持续到了“耳顺”之年后,我从一个医生、一个教师变成了普希金译著的收藏与钻研者。写出了若干文章,参加了普希金诞辰200周年的学术研讨会,在因特网上建立的个人主页中,还出了一个小小的纪念普希金专辑。2000年到来之前,我收到一封青年时期女友从海外的来信,她问及我是否还在读普希金的诗。我告诉她,我不但还在读而且“陷”得更深了。40多年前一套两册的普希金抒情诗集影响了我的一生。回首往事,我过得并不轻松但相当顽强。现在虽然是夕阳西下,但霞光满天,我仍然生活得充实、饱满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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